Renaissance

假如江停有个喜欢闻劭的弟弟

Chapter    9

      民警的笔啪嗒一声掉了。

     严峫神色不变:“怎么坐轮椅上?”

    “以前在县城时定……定的亲,后来他上建宁找我,路上出了车祸,昏迷了一段时间。最近才醒,暂时行动不太方便……”杨媚不自然地撩了把长发,说:“今天刚接出医院,暂时安顿在楼上宿舍里。”

     严峫打量江停片刻:“你们哪个县的?”

     杨媚说了个地下的县名,严峫嗯了声,说:“你们县城还挺人杰地灵。”杨媚心里发虚,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只见严峫起身走了过去。

     “你看见死者在后巷徘徊?”民警一边记录一边问:“怎么见的,当时死者在干什么?哎,严副支队!”

      民警刚要起身让座,严峫把他肩膀按了回去,又顺手拿过做了一半的笔录,夹着烟头也不抬吩咐:“继续说。”

      江停的视线从江时到严峫身上打了个转,波澜不惊地收了回来。“……当时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民警:“噢?”

     “我们没有交谈,只打了个照面。他穿一件套头蓝色上衣,黑色双肩背,有点像书包的样式。我只远远瞥了一眼,他就立刻走开了,看上去像戒心挺强似的。”

      分局探员捧着证物袋来了:“严副支队!这是我们在后巷垃圾箱边发现的,万队让我们先给您过目!”

      严峫接过来一看,证物袋里是一件蓝色亚麻质的套头衫,“没有钱包、手机或钥匙?”

      探员连连摇头。

     “有没有发现黑色双肩背包?”探员为难道:“来回搜检好几遍了,只有这件毛衣。”

     “行吧。”严峫拿起证物袋递给江停,“你瞅瞅是这件吗?”

     江停没有接,就着他的手看了眼,点点头。

     严峫把证物袋还给了探员:“拿给技侦,顺便跟痕检说一声别忘了把冰柜门内侧的指纹印下来跟死者做个对比,如果对的上,死者就是自己钻的冰柜;如果对不上,冰柜门就是别人给他关上的,那这事性质就变了。”

     探员忙不迭跑了,严峫回过头来,却没说什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停。做笔录的民警有点呆愣,江停也没说话,周遭这一方空间里突然格外的安静。

      半晌后严峫用烟头点了点轮椅:“怎么回事儿啊?”

     “车祸。”江停平静回答,“超速撞上货车了。”

     “还能站起来不?”

     “医生说要再复健一段时间。”严峫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突然问:“那边那个是你弟弟吧?”

      江停直面他探究的目光,恰到好处地做了个茫然的表情,说:“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

      严峫“嘿”了一声,说:“那我感觉哪位正在接受思想教育的未成年小朋友和你挺像的。”

      江停面不改色:“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吧。”

      做笔录的民警: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严峫突然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没有吧?”

      “你叫什么名字?”

      “陆成江,笔录上写着。”严峫重复道:“陆、成、江。”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古怪,严峫的脸隐没在香烟后,没人知道这吊儿郎当的刑侦支队长在琢磨着什么,连分局刑警都眨巴着眼,不知所措地怔在那里。他们身后不远处,杨媚做完了笔录,忐忑地向这边走来。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八表同昏,平陆成江。”严峫摩挲着下巴,突然说:“好名字。”

     杨媚脚步猛地一顿。江停稳稳当当地回答:“谢谢警官。”

    严峫又噗嗤一笑:“你知不知道那个未成年人小朋友叫什么?”

     江停:“我和他非亲非故,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行吧,让你们老万准备收队。”严峫把笔录拍回给民警,转身向后走去:“尸体运回分局解剖,一切案情牵涉人员随时接受传唤,小马!”

     他手下的马翔正跟分局对未成年人进行思想教育的民警说这话,闻言一溜烟跑来:“哎!严哥!”

     “开车走人,回家。”

     “——哎警官?”杨媚十分意外,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这就回家啦?”

     严峫冷冷道:“哎对,还没付你钱。POS机拿来,给我开个发票,马翔你提醒我明儿给315消费者协会打个电话……”

     “别呀帅哥! ”爱钱如命的杨媚立马就怂了:“麻烦你们三更半夜出现场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能要您的钱呢!不不不别别别!拿回去拿回去!不!拿——回——去——!”

      杨媚以受灾群众给解放军塞白水煮蛋的架势硬生生把卡推还给严峫,满脸热乎笑容:“哎呀您看您这生分的……我其实就想问问,调查结果什么时候出,这事多早晚能有个说法?”

     严峫抽出几张钞票甩在了吧台上:“问分局去。”

     “你们不管啊?”

     “不涉枪不涉毒,死不过三个上不了市局。”严峫挥挥手,径直向大门走去,头也不回道:“当然要是涉枪涉毒,你这黑店就算完了——马翔,走人!”

     严峫刚走到门口,就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江停(陆成江)说:“哦,对了,那个小孩叫陆伊阻。”

     杨媚待在原地,眼睁睁望着警察们把尸体抬走、现场封锁,等人都走光了,才欲哭无泪道:“这都什么事儿啊。江哥,江哥?”

     江停十指交叉,一言不发。销金窟曲终人散的光影下,只见他下颔尖削的线条,顺着侧颈,一路蜿蜒起伏地没进衬衫领口里。半晌,他沙哑道:“我见过他。”

     杨媚没反应过来:“什么?”

    “严峫。”

     杨媚愣住了,只见江停眉心微蹙,良久缓缓道:“五年前在我总指挥的一起恭州建宁合办大案里,这个人单枪匹马深入,遭遇持枪毒贩,用酒瓶底把人当场打死了。庆功大会他坐台上,我和小时坐台下,远远照过一面。后来因为这事他升上了副支队长。”杨媚心中一咯噔。“这个人不太按常理出牌,我曾经……”

     杨媚问:“曾经什么?”

     江停停顿良久,才说:“我不赞同他因为这事而升副支,但这个人本身我还算是欣赏的。”不知为何身为女性的直觉让杨媚觉得江停似乎隐去了某些内情,但具体隐去了哪些,又为何闭口不提,江停却没有说。

      杨媚等了半天,只得讪讪道:“那幸好,幸好这案子落不到他手里……”

      江停却双手推着轮椅转了个身,仿佛预见到什么,摇了摇头:“也许我应该听你的,在医院里多呆几天。”

     “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一个多年前不知名的小警察印象这么深刻啊?”

      杨媚浑身一僵:“小副队……”

     “小时,你来了。”

     “哥,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我记得你今天才去过疗养院吧?”

      江时十分感兴趣的挑起来嘴角:“你当时没睡着啊?”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出声?”

      “……”

      对于江停的沉默,江时撇撇嘴,心有不甘的说:“好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要是今天不在这里,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你给我找了个嫂子啊?”江时说完,还略带调皮的冲杨媚眨了一下眼:“是吧?嫂~子~”

      “行了,杨媚是我的线人,你之前见过。”

      江时:“那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江停:“管好你自己吧。”

      大切诺基关了警灯,在深夜略显空旷的街道上飞驰。严峫坐在副驾驶上,开着车顶灯一张张翻看现场照片,突然抬头目视前方,若有所思。马翔把着方向盘瞥了他一眼:“怎么啦严哥,咱去吃碗面醒醒酒?”

     严峫没有回答,突然问:“那个坐轮椅的你看见没?”

      “哎哟严哥,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甭担心,那种病恹恹的美人灯儿不是现在流行的类型,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建宁市局第一警草……”

     “那那个接受思想教育的未成年人呢?”

     “啊?……”

     “你不觉得他俩眼熟?”

     马翔愣了下,“没有哇。”

     “但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似的。还有那个小孩……”严峫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他在脑海中竭力搜索却毫无所得,纷乱的记忆中,一丝丝难以形容的心悸伴随着古怪的滋味从舌根上蔓延开来,似乎曾有个若隐若现的背影近在咫尺却又难以企及,只一闪念,便沉入了记忆的深渊里。

     半晌他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但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同一时刻,城郊。

      荒原尽头是城市灯海,夜风拂过山顶,远方星辰璀璨,薄纱般的银河从头顶横跨天穹。“天枢,开阳,摇光,北斗七星顺着斗柄弧度往下是大角星,牧夫座的一等亮星,再顺着看,那颗白色的星光是角宿一。”

     少女偏过头,望着自己的恋人,秀美的眼睛里盛满了歆慕:“它好亮啊!”

     “是的,角宿一是室女座最亮的恒星,距离地球二百六十光年。”她的恋人微微停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倏而浮现出一丝笑意:“古称角星为二十八星宿之首,勇敢果断,能征善战。但你知道么?不论什么时候观测,角宿一都是纯白色的,就像室女一样,一丝瑕疵也没有的完全的纯白。”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而温柔,如同令人微醺的夜风。少女内心被蛊惑出了一丝丝勇气,猝然上前半步,仰起头,颤声道:“您……”

      就在这时,不远处车载卫星电话响了起来。

      男子微笑示意她稍等,转身走向越野车,接起电话:“喂?”

     少女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她的恋人半身隐没在阴影中,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听对面的只字片语从话筒中传了出来:“……538床的情况……之后……嫂子也在……”

     片刻后,他说:“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在车门边站了一会。远处长长短短的虫鸣在草丛间响起,暮春与夏初缠绵芬芳的空气,掠过平原与河流,拂起了少女柔软的长发。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转身望向她,开口道:“该回去了。”

     “可是明明说今晚……”

     她的恋人仍然非常温柔:“上车吧。”

     少女抿了抿唇,却无法也不敢拒绝,只得闷闷不乐地走上前去。

     夜空下,一辆改装H2穿过高低起伏的荒原,向地平线尽头浩瀚的人世灯海驶去。

作者:又到专属于小粽子们的节日了,祝大家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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